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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帶我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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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幕深藍,弦月悄悄地躲在細柳後,像是天空的微笑。火樹銀花在禦街的星空中綻放,又被吹落,如雨如絲。

“冰糖葫蘆五加皮!把這個大叔送到樹林裏去餵狗熊!”小七在半空中一通鬼哭狼嚎,腳蹬抓撓。“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?”落難神仙不如狗,她今天總算是知道了。堂堂一個天庭七公主,竟然淪落到被一個凡人如老鷹抓小雞一般拎起來就飛。

眼淚鼻涕橫流的小七咧嘴哽咽道:“你這個壞大叔!小七要回家……”

哪知任憑她嘴裏嚷嚷也好,拳打腳踢也好,抓著她的那人卻絲毫不肯放她下來。

“你害怕?”

“小七才不會害怕飛!”

煙火一個一個竄上天空,發出“咻”地一聲,隨後又在空中“砰”地綻放、四下散開,最後不見,映紅了半面禦街。街市燈如晝,兩邊一排排的樓閣上皆懸著各色花燈。這是禦街的特色,別的地方只有中秋十五、上元節才會有花燈市。而禦街的人們卻認為,月圓是相聚的時節,月缺更應該點燈相慶,以示月缺人圓滿。只要人在身邊,每天都是上元。

飛檐翹角,一盞盞精致的花燈在風中輕輕晃動著。有玲瓏的魚燈、長著長胡須的龍燈、芙蓉牡丹、十二生肖、胖娃娃抱元寶……小七驚奇地瞪大了眼睛,竟然還有壽星壽桃燈、八仙過海燈……

“哈哈哈~”自己從來都不知道人間有這麽多好玩兒、好看的東西,比天庭不知道要有趣多少輩。小七破涕為笑,右手一抹鼻涕,在旁邊的白袖上蹭了蹭。葉孤城略微皺了皺眉。

忽然,小七眼前一亮,“那棵樹上掛著的紅帶帶是什麽?為什麽有那麽多?樹不會累嗎?”

“祈願。”

“哎哎~”小七想要撈起一根,無奈飛得太快,根本來不及。“哎呀!你飛得一點都不好!”小七盡管已是“落難”沒了仙法的神仙,卻仍是不忘自己做為一名仙子的“驕傲”。這些凡人所謂的“輕功”,在她的眼裏,就是很爛的飛行法術。

小七好奇地拗過頭去,目光繞過葉孤城的肩膀,回頭邊看邊嘀咕著:“她們都向誰祈願啊?”

“月老。”

小七恍然大悟,嘻嘻笑道:“月老我知道,專門給人牽紅線。牽在一起的人就永遠不會分離了,不過我卻更願意自己給自己系!”

自己給自己系?葉孤城一怔。

承佑三年,雲夢國都,上元

街市如白晝,一盞盞花燈就像星羅棋布的璀璨明珠。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和心上人見上一面的姑娘小夥子們,紛紛走上街頭,買花燈,猜燈謎,戴儺面具。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欣的神色。

茶樓那唱南戲昆曲的小旦,清揚婉轉的腔調仿佛還縈繞在耳旁:“良人初相見,情深何須言?你非我良人,怎知我情深?”茫茫人海中,一個身穿玄色彈墨暗福紋長袍、身披月白色狐裘鬥篷的少年,悵然若失地從一家茶樓急急地走了出來。

小艾呢?她去了哪裏?

上元節的燈照得街市再如白晝,也照不進他的心底。他逆著風,心急地走著。

“雲城!”一個清甜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,他本能性地擡眼看去:一張盈盈的笑臉,微嗔著,似乎是在打量著他。淡粉色華衣裹身,外披白色紗衣,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,裙幅褶褶如雪月、光華流動輕瀉於地,挽迤三尺有餘,使得步態愈加柔美。

三千青絲用發帶束起,一支紫水晶的珠釵斜插入鬢,一縷青絲垂在胸前,薄施粉黛,只增顏色,似清靈透徹的冰雪……似謫仙般風姿卓越傾國傾城,落凡塵沾染了絲絲塵緣。冠上的白絨毛在晚風中微微顫抖著。使得她看上去愈發地像一只從月宮裏私自下凡的玉兔。

少年卻沈著臉,故意背過身去,向前走著。

“雲城!”女子拉住少年的衣袖,嬌嗔道,“不要生氣嘛。”少年回過頭來,還未開口,她卻已如變戲法般掏出了一條紅緞帶,笑意盈盈地對他道:“你看,上次你對我說,系紅繩祈福是你們這裏的習俗。聽說每個人的紅線都是月老在牽,可我總覺得月老是一個老糊塗。所以我的紅線,我要自己系!雲城在這一頭,我在這一頭,我把它打一個結,這樣顧雲城和玉小艾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!”

……

“哈!這只花燈最好看!”小七的笑聲將他從恍若隔世的舊夢中拽回了現實。早已沒有了雲夢國,也沒有了顧雲城,現在留下來的只是葉孤城和一座孤零零的白雲城……

不知什麽時候,小七的手裏竟多了一盞稭稈做的小燈,那小燈巧奪天工,用成千上百條稭稈搭成了一個小屋子狀。

葉孤城一個飛身提著小七上了屋頂。

“哪兒來的?”葉孤城冷冷地問道。

小七嘴一撇,向底下張望了望,“喏!就那家,我搶的。”

“你不怕高?”

小七一昂頭,“我是天也不怕、地也不怕!”

葉孤城又將其一拎,飛下了樓閣,穩穩地落在了陸小鳳和花滿樓面前。

陸小鳳驚叫著忙一拉花滿樓,“是小七!”

小七笑嘻嘻地蹦到花滿樓跟前,想要把花燈炫耀給他,“好心哥哥,我得了一個很好玩的……”

“小七!你真的沒事?”花滿樓直覺得自己緊懸著的心落了下來,為什麽她總是狀況不斷?就好像是專為出狀況而生的。從那天清晨她的從天而降,落在了自己的小樓裏,她就像是闖入自己生命中的一個謎。讓他覺得這個女孩子,就是上天派來的,如一縷明媚的暖陽,照進了他沒有光明的平淡生活中。在她被葉孤城“抓”走的那一刻,自己竟是這樣的擔心。

小七楞楞地站著那裏,呆呆地提著花燈,任由這個溫暖的懷抱抱住自己,自己卻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,不知手該往哪裏放。為什麽自己的心又在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?是因為被那個帥帥的、白衣壞大叔嚇著了嗎?一定是!

忽然,一聲“轟隆”地巨響。花滿樓猛地回過神來,連忙松開懷抱,自己在做什麽?怎麽可以……

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太擔心……小七了。我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
小七也從呆楞中回過神來,“啊?哦。”

一旁的陸小鳳忙揉了揉眼睛,這是怎麽了?自己沒有看錯?

又一聲“轟隆”的巨響,路上的行人紛紛奇怪地說道:“怎麽打雷了?”

“是啊,是春雷吧?”

小七擡頭望了望天空。

花滿樓這才想起始末,忙走到葉孤城的跟前,對葉孤城神色凝重地道:“葉城主,我的朋友年幼、心思單純,她只是太頑皮了,真的不是有意得罪城主。還請城主海涵。”

陸小鳳卻啞然,拍了拍花滿樓的肩膀,“花滿樓你不必擔心,我們都擔心錯了,我猜葉城主抓小七飛走,並不是要懲罰小七。而是帶小七玩兒了一圈,小七的手裏有一個花燈呢。”

他在心底嘆了口氣,他想葉孤城應該只是覺得自己剛剛一劍差點刺死花滿樓、又嚇壞了小七,所以帶小七飛了一圈,其實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道歉。他只是不會說出來而已。

葉孤城看了花滿樓一眼,又看了小七一眼,眼角的餘光瞟向自己的衣袖,還有小七手中那只搶來的花燈,對花滿樓道:“是你府上的人?”

花滿樓猶豫了下,輕聲道:“正是。多謝葉城主。”

“只是少女頑皮而已,何須計較?”說罷便淡淡地轉過身離去,隱沒在人海裏。

陸小鳳悠悠地長籲了一聲,“真是多事的一個晚上,還好有驚無險。不過接下來我陸小鳳可又有得出生入死了。”

一抹凝重飛上了花滿樓的眉宇。

小七輕輕用花燈碰了碰花滿樓,“好心哥哥,你不要生小七的氣了。小七把小屋子的燈送給你好不好?”

“小七,你知不知道,劍客是很無情的。”他雖看不見葉孤城,卻能感覺得到他身上冷冽的劍氣。“葉孤城……”他沈吟了一下,忽然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語言來對小七解釋。

花滿樓頓了頓道:“葉孤城他不是一個壞人,所以沒有對小七怎麽樣。他也並沒有真的刺出那一劍,他是劍仙,是很厲害的。可是江湖上還有很多很多的壞人,如果小七再像今天這樣,會遇到很多危險。做錯了事情,是要自己承擔後果的。你知道嗎?”

小七懵懂地點了點頭。"那你剛剛為什麽要擋在小七前面?好心哥哥不怕嗎?"

"怕。也要保護小七。"

"為什麽?"

"因為………”花滿樓頓了一下,想了想,旋即笑道:“因為男孩子就應該保護女孩子,就像對待花兒一樣。可小七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,為什麽要騙我和陸小鳳,說自己叫做龍光彪、還要打扮成一個男孩子?”

小七嘖嘖兩聲,搖頭晃腦地道:“因為……我是被我爹趕出門的,他說我太頑皮了。要我好好跟著別人學學怎麽做好事,他說只有小七做滿一百件好事的時候,才能回家。阿土爺爺說,要做好事首先要學會自食其力;他還說女孩子出門在外不安全,所以就把我打扮成男孩子,還給了我一個名字叫做龍光彪。”

陸小鳳和花滿樓這才恍然大悟。

陸小鳳笑道:“小七想學做好事那還不容易?只要跟著花滿樓不就行了?他可是個絕對的大好人!他總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壞人。怎麽樣?近朱者赤,跟著花滿樓,你願意不?”

“小七。”淺笑在花滿樓唇邊綻放,“那你願意跟著我嗎?”

小七霎時笑靨如花,“我願意!”

陸小鳳卻哈哈大笑,一拍花滿樓的肩膀,他忽然湊近花滿樓低聲打趣道:“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,事兒精領進門,你帶著她,以後可有的你麻煩!”轉而又放大了聲音問道:“小七姑娘願意,你願意嗎?”

花滿樓輕笑道:“何樂不為?那你以後也不要總是叫我好心哥哥。”

小七拍手道:“好啊好啊,我叫小七,那我以後就叫你阿七。還有十四!”說著便把陸小鳳和花滿樓的胳膊一挽,“小七、阿七、十四!以後再有人欺負你們,我小七會來保護你們的!”

花滿樓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,陸小鳳笑道:“要你保護還是算了,只要你不再像今天這樣,再招惹上其他的什麽高手就行了。”

東風夜放花千樹,更吹落,星如雨。寶馬雕車香滿路,玉壺光轉,一夜魚龍舞。蛾兒雪柳黃金縷,笑語盈盈暗香去。眾裏尋他千百度,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小劇場:

奉天承運城主詔曰:

玉氏小七,犯有以下七宗罪:

第一宗 暴飲暴食

第二宗 未經他人許可,胡亂動他人東西

第三宗 大呼小叫,沒大沒小

第四宗 做錯事拒不承認,錯了再改,改了再犯

第五宗 拿人東西不給錢

第六宗 口出狂言

第七宗 往本城主身上摸大鼻涕,實屬罪中之最

經天朝第一司法機構、最高六扇門首領做出一審判決:剝奪犯罪嫌疑人玉小七吃貨權力終身,判處無期徒刑,終身不得離開花滿樓身邊半步。立即執行,欽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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